Ghost La 在爷沼沼底喝茶

灰色挽歌

Part.2

 

黑色的孩子被带去了尼伯龙根，龙族的领地，亡者的国度。

她坐在尼格霍徳鳞片覆盖的头颅上，四周是狰狞的利刺。他们在无法产生风的死去的空气中穿行，飞过古铜色流淌着蓝色岩浆的死去的火山。湖泊也是死寂的，由死去生物的骨骼和金属构建的城池中央耸立着巨大的金铜色龙骨建造的宫殿。龙皇宽阔的骨翼扇动了城中略带血色的雾气。

主殿大厅高耸的穹顶下，白色的祭司和四系的君王侍立在侧，以迎接黑色的皇帝和新生的皇女。

他们唱起低沉古奥的颂歌，黄金瞳如同日光照耀了这个广阔的空间。

在这个庄严的时刻祭司为她加冕，皇帝赐予了她全新的名：莉莉丝。从此黑色的孩子隐于世间，只有龙族新生的皇女。

 

莉莉丝是受到宠爱的孩子，但与她的荣耀和地位相伴的，是无比严苛的教育。

莉莉丝被命令在记忆图书馆内所有的书籍前不得踏出半步，为此龙族建筑宏伟的图书馆关闭直到皇女被允许走出。血统纯正的贵族们首尾相连，环绕这座白骨的建筑飞翔警戒。

当然馆中的皇女是不知道这些的——在祭司的命令下所有能与外界相通的出入口全数封闭，能穿透这层封锁的只有风，但尼伯龙根里是没有风的。

新生的皇女安静地在高大的金属书柜和堆积如山的羊皮卷之间移动，在它们的映衬下她显得无比的渺小。

 

她依靠自娱排遣寂寞:制造出风鸟让它们在巨大的空间中翱翔，为她带来书和羊皮卷。属于她的领域不断扩张，领域内的一切都是她所见所知。

当她第一次点亮了黄金的双瞳，解放属于皇女的威严时，图书馆外的贵族一齐振翼长吼，狂猛的声浪形成了风暴冲击周围的建筑，又向上突破铅灰色的云层。

然而图书馆内的皇女依旧静静地缩在羊皮卷堆边阅读。她通过“领域”看到了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却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只觉得无聊。

她开始有些想念那只像大玩具一样会逗她开心的龙。

 

王城外，荒野的水潭边开着黑色的花，成群的死侍集结在那里，从人形直至龙形。

 

十五年后，图书馆的大门洞开，皇女腋下夹着一本书走了出来，背后拖曳着漆黑的裙摆，黑瞳里流转着金光，每一步都带起强烈的威势，如同走向王座。

她在君王们的簇拥下回到皇宫。

青铜与火焰的君王为她铸造了覆盖全身的黑色铠甲，腰线和腿侧镶嵌着细碎的血红色贤者之石。右手中指上黑色的指环隐藏在甲面下，似乎不曾有过它的存在。

知识的填充后，是无比简单粗暴的实战“训练”。

战斗的能力潜藏在龙的血脉和灵魂里，只等待着它的主人将它激发。每一个龙族都是冰冷的嗜杀者，血与火是他们的狂欢。

 

黑色的荆棘穿透了无数脆弱的人形死侍，黑色形如罂粟的花从它们的血中开放。它们徒劳地挣扎着，最终在荆棘丛的拥抱下化为万千枯骨。

无需“言灵”或“炼金”，当高贵的皇女对阵低等的死侍，只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然而对皇女而言——所有如同飞蛾般扑向她的死侍，不论人形蛇形还是龙形，都将在她的领域内被审判和绞杀。

她站在死侍的骨骸堆成的山上，炽烈的黄金瞳俯视着底下如潮的死侍群——无论何时，皇女的威仪不可侵犯！

 

在这样的威严下死侍群开始颤抖并跪伏在地，骨骸之山上的皇女指点着它们，欲要做出最终的裁决。死侍群中爆发出低哑的悲鸣，似是万千婴啼。

然而最终的审判已然降临，如同冥河倾覆！

黑色的荆棘自死侍的伤处生长，抽干它们的血液开出黑色的花。花瓣谢落化为利刃，在周围的死侍身上旋转切割着制造出新的伤口，周而复始。黑色的浪潮过后，留下遍地交缠荆棘的扭曲奇形的骨骼，淡金色的眼球中开着黑色的花——这是以花与骨织就的王座！亿万死侍的生命献祭给了黑色的皇女，成就她的威棱。

 

莉莉丝歪着头看下方一片死亡之景，就像是看着一件不喜欢的玩具。

大概在她眼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玩具，黑皇也好，白王也罢，区别不过是好不好玩、喜不喜欢。她是这片死亡世界的主宰，所有的精灵都对她俯首称臣。但她仍然只像是一个拥有很多玩具却没人陪的小孩，那么孤独，那么迷茫。

“有什么用呢？像这样地扑上来。无论怎样接近我，我也不会喜欢你们的。”她眼中闪过一点悲哀 “我不喜欢的就毁掉……..最终我也会像你们一样吧。”

她想起了在那日在图书馆的所见。

紧闭的窗突然打开，湛然的神光直刺心灵——那是真正的神的降临，呼吸天地，逆者皆亡！在这样的神威下黑色的孩子虔诚地跪下，心中涌动着敬和爱——那是创造了自己的唯一和永恒的神！

然而她能够感受到那光中潜藏的厌烦和期盼。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并不是受到喜爱的孩子。

神说：只要她努力变强再吞噬她的姐妹，就能成为 “完整的”，就可以回去他的身边。

 

是真的吗？

残缺的女神沉默着，想起了自己残缺的核心——另一个的心，也是这样的吧？也是这样的吧。

 

最终她笑了，笑容里是嘲讽，和深切的悲哀。

这就是不被喜爱的孩子的命运么？

就像等着被拆下零件的残次品一样啊。

但是…….为什么心中的爱一丝也未曾减少。

“我知道了，哥哥。”她跪坐在羊皮卷之中，声音里的敬与爱没有任何变化一如往昔。

 

与我同样命运的，我的姊妹啊，你是否也在默默地等待，等待毁灭的终章？

 

枯骨与花的山上，莉莉丝笑得疯狂。她的背上，森严狰狞的黑色骨翼刺破皮肤伸展，狂烈的风托起她的身躯。

她看着下方的死侍和骨骼，轻声低语：

“我们都逃不掉的，被扔掉的命运。逃不掉的。”

“因为我们都是无用的工具了啊！无用的工具当然应该被扔掉！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她在狂风里嘶哑地大笑，美丽的脸上布满狰狞和绝望的裂痕。

她向着天空伸出手去，似乎是在呼唤另一个空间里的，同她一样的绝望之人。

我亲爱的白色的姐妹啊，你也将陷入这样的绝望里呢。

既既然逃不掉，不如就让它来得更快一些吧。

来吧来吧来吧我亲爱的白色的姐妹，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燃烧着生命在绝望中沉浮，除生命外一无所有。

然而我们的生命也在燃烧和流逝。

我的白色的姐妹啊，当我们相见时，便是死亡的开始。

 

 

“去吧，去利用人类对权与力的贪欲，从虚伪的神手里抢夺更多的亡者！”赫尔的声音响彻死人之国的大地，尼伯龙根的大门洞开，群龙欢呼着伟大的皇帝的名，纵起冲向人的世界。

莉莉丝也在黑皇帝的授意下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去往中庭，要将人引向深渊。

人类，虚伪、弱小而又贪婪，欲望强烈却又怯于直截了当地争夺：他们热爱阴谋，诡诈和欺骗。

她的第一个目标，是有“北方的巨兽”之名的大国萨尔瓦多的弄臣。

 

那一天深夜，黑色的魅影悄然降临在那名叫沙瓦的权臣窗前。

沙瓦抬头时，便见窗边沐浴月光的黑色恶魔向他露齿浅笑，黑色的眼瞳中卷起强烈的漩涡，似是要吞噬人的心神。

“真的满足于现状吗？”

“不想要所有的人都臣服于脚下任你践踏吗？”

“不想让更多的人为你歌功颂德，为你的荣耀和健康祈祷？”

“真的只能屈居于王室之下？做一只任人呼来喝去的狗，忍受着国王的喜怒无常向他摇尾乞怜？”

“只是玩弄权术就够了，还是想要更多的权势更强的力量，拥有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把曾经的屈辱踩在脚下？”

“来吧来吧，我将给你才华，我将借你力量，我将庇佑你在这黑暗的道路上前行。”

“只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在你死亡之后。”

“来吧来吧，活着的时候你将享有最好的一切。”

“至于死后，又有什么好关心的呢？那已经不是现在的你了。”

莉莉丝缓缓逼近，劝诱的声音低沉且富有诱惑力。她看到沙瓦的神色，由惊惧到迷惘再到狰狞，于是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直至灿若夏花，眼底埋藏着深切的讽刺。

哎呀呀，这就动心了啊。

 

在黑色之花腐香弥漫的月夜，权欲迷心的大臣和来自死人之国的魔龙订下了契约。